17或18世紀何朝宗印章觀音坐像,高27.5厘米。
倫敦邦瀚斯2011年拍賣16.2050萬英鎊。
17世紀“何朝宗印”印章觀音立像, 高51.5厘米。
倫敦佳士得2005年拍賣13.12萬英鎊。
19或20世紀“許云麟制”印章騎龍觀音立像,高86厘米。
斯圖加特納高2011年拍賣23.30萬歐元。
17世紀文昌帝君坐像, 高38.4厘米。
紐約佳士得2010年拍賣26.65萬美元。
17或18世紀“鳳鳴”簫,長60.7厘米。
倫敦蘇富比2012年拍賣18.125萬英鎊。
近期,西沙“珊瑚島一號”沉船遺址出水,考古人員表示:“出水的瓷器碎片基本斷定來自泉州德化窯。”由此,德化白瓷在海上絲綢之路貿易中的重要地位,再一次受到人們的關注。事實上,在歐洲,德化白瓷被稱為“中國白”,一直都是博物館和藝術品市場的“寵兒”——大英博物館所藏德化瓷達2000件;德國德累斯頓國立美術館存有400多套(1255件)。而國內的德化白瓷收藏熱潮,直到近年才初步興起。那么,德化白瓷作為民窯瓷器,到底有著怎樣的歷史價值和藝術特色?為何備受西方人青睞?今天,收藏德化白瓷又該注意哪些方面的問題?就此,本報采訪了德化白瓷研究專家、中拍協(xié)藝委會常務副主任劉幼錚及其他的古陶瓷研究專家。
文、圖/廣州日報記者 江粵軍
博物館經典性藏品
國際拍場必備品種
寫作了《中國德化白瓷研究》、曾應邀鑒定大英博物館等館藏德化白瓷的劉幼錚告訴記者,盡管德化白瓷自宋代誕生起到清朝末年,從未與“官字號”沾親帶故,始終以民窯身份存在,但今天,德化白瓷已然成為國際文化遺產中的經典項目——既是世界各大知名博物館的重要藏品,也是國際拍場上一個常見、必備的品種。
劉幼錚談道,宋元時期,德化窯就以生產出口瓷為主。在《馬可·波羅行紀》中有這樣的記載:“刺桐(泉州)港附近的德化,制造碗及瓷器,既多且美,被稱為刺桐的泉州港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,大批商人云集于此,貨物堆積如山,買賣的盛況令人難以想象。”由于他帶回了德化白瓷和著述,意大利等西歐國家學者將德化白瓷特稱為“馬可·波羅瓷”。
而德化白瓷從輸入歐洲開始,便虜獲了王公貴族乃至庶民百姓的“芳心”。歐洲人對德化白瓷的研究,從300年前就起步了。愛爾蘭人唐納利甚至將畢生精力都貢獻給了德化瓷的收藏、研究。他的《中國白》是已知第一本研究德化白瓷的專著,成書于1964年。數(shù)以千計的統(tǒng)計資料表明,歐洲各大博物館及眾多的私人收藏家都珍藏有德化瓷——像德國德累斯頓國立美術館所藏德化白瓷,源于波蘭國王奧古斯都二世對中國瓷器的熱愛。這些記錄在1721年目錄上有據可查的器物,為德化白瓷的斷代提供了重要依據。
大英博物館則從1753年起收藏德化白瓷,一部分收藏于清朝滅亡前,另一些是20世紀的收藏家所贈,至今達2000件之多,當中不乏頂級藏品,如確定為何朝宗制作的文財神坐像,背部鈐印標準的何朝宗葫蘆形印章,刻“萬歷庚午年春”紀年款,是全世界僅有的一件確切紀年的何朝宗作品;英國的維多利亞和阿伯特博物館也藏有宋至清代的德化外銷瓷器200多件;白金漢宮的大部分“中國白”則屬早期作品,質量很好,對德化瓷器的研究極有價值……
劉幼錚進一步談道:“我在荷蘭一個小城鎮(zhèn)的博物館里也看到了百十來件德化白瓷,說明德化白瓷對于歐洲人來說,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精神文明和物質文化產品,所以他們直接命名為‘中國白’。”
直至今天,德化白瓷在歐洲的拍賣市場上,仍然長盛不衰。“今年春天,荷蘭一位藏家還收入一件非常好的明末關公立像,比大英博物館那件何朝宗的作品有過之而無不及,而且價位合理,不到100萬元人民幣。”劉幼錚告訴記者。
瓷塑藝術品獨一無二
生活用具文化基因足
德化白瓷深受歐洲人青睞,其工藝特點和藝術內涵到底有何獨特之處?深圳文物考古鑒定所所長、古陶瓷研究專家任志錄介紹了德化瓷塑別具風格的特點。
任志錄表示,宋元時期燒造的德化白瓷,跟景德鎮(zhèn)的青白瓷并無多大區(qū)別,主要是日用瓷器,胎釉、造型、用色基本一致。直至晚明,德化白瓷才擁有了自己的面貌:一是可塑性特別強,故而能夠立起來,做成非常精美的瓷塑。“創(chuàng)作瓷塑作品,胎土必須是濕的,而其他地方的胎土,一旦比較軟,在薄的地方就立不起來,容易軟塌下去,造成變形。德化白瓷的胎土卻不會,因此衣紋、領口、袖口等部位的褶皺,可以做得極薄極多層。”二是極白,釉的白度和胎的白度都非常高,甚至分不清釉和胎之間的區(qū)別。劉幼錚也談到,德化白瓷的胎釉結合非常細密,胎釉之間的分界線幾乎看不出來,渾然一體,加之燒制溫度偏低,最后形成有如玉石般溫潤的感覺。而景德鎮(zhèn)瓷器的橫截面,則胎是胎、釉是釉。
因此,任志錄認為,到了晚明時期,在景德鎮(zhèn)一支獨大,全國其他各窯口基本都已非常地方化的情況下,德化白瓷還能異軍突起,就是源于上面兩點。中國古陶瓷學會名譽會長葉文程甚至直率表示,其他窯口生產的瓷塑量不多,藝術上更無法和德化白瓷相提并論。“德化瓷塑作品并非日常生活器,主要用于欣賞、陳設,藝術水準高,且質地細膩、溫潤,看起來非常高雅。”
劉幼錚則進一步指出,德化白瓷的生活器中,其實往往包含著其他窯口難以企及的文化因子。“譬如說一個茶杯,除了最普通的款式,還有其他一二十種樣式,是以明晚期文人崇尚的道教、佛教文化為底本創(chuàng)作出來的精美器具,從中可以一窺晚期文人的生活品位和審美意趣。像德化白瓷的某些生活器上,會鈐印一些閑章,有的一直沒有釋讀出來,前段時間我在巴黎租了一間房子讀書,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有些印章竟是直接搬用宋代文人的?梢哉f,德化白瓷是當時各個窯口瓷器中吸收文化因子最多的,無論文房四寶、爐瓶三事,都呈現(xiàn)出深雅、俊秀的藝術特征。”
同時,劉幼錚認為,這跟德化戴云山區(qū)那種恬靜、平和、安詳?shù)淖匀画h(huán)境與人文環(huán)境密切相關,正是淳樸和諧的民風,托舉出了像何朝宗這樣的德化瓷大師和藝術珍品。
大師不止何朝宗一人
追名頭或成“冤大頭”
不過,今天國內藏界對于德化白瓷的認知,卻往往只知道一個明代何朝宗,甚至只要看到何朝宗的印章就斗紅雙眼,這正是劉幼錚所擔心的,“從保值、升值角度講,德化白瓷現(xiàn)在確實是一個收藏富礦,但前提是要認真學習研究,將德化白瓷弄懂——不只是人物雕塑有價值,生活器具中也有好東西;更不能僅僅追求名頭,重要的是界定作品的藝術價值,考證其文化內涵。”
劉幼錚表示,就是蓋著何朝宗印章的,也并非都是好作品,這就像齊白石的筆下也有應酬之作一樣。何況,何朝宗的印章,沿用了兩百多年,甚至現(xiàn)在也仍然會出現(xiàn)。而今天,國內一些藏家一見到何朝宗印就哄搶,將價格抬得極高。譬如前段時間某拍賣行上拍的一件鈐著何朝宗印章的作品,明明圖錄上寫著20世紀初,估價也只有幾千英鎊,但“錢多多”的中國藏家們卻輪番高調競價,最終這件東西被推到了幾十萬英鎊的價位成交。
“我在書中很明確地談到,何朝宗印章存在的時間從16世紀中期綿延到18世紀后期,大部分時間顯然不是他的創(chuàng)作期。可以認為,在這兩百多年時間里,第一個50年是何朝宗直接創(chuàng)作的最大范圍,而后150年為何朝宗繼承者的創(chuàng)作期。在何朝宗印章的29型中,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何朝宗本人使用的。誠如國內專家所言,在世界范圍內的鈐何朝宗印章的作品數(shù)以千計,真正確認是何朝宗作品的也就百件左右。”劉幼錚感慨,逐利心理、不重視文化只重名頭,最終只能讓中國的收藏界混亂不堪。“既然要花幾百萬元買一件何朝宗的作品,就該好好讀一讀這方面的研究著作,至少要區(qū)分哪些是真品哪些是仿品。另外,何朝宗雖然確是大師,但德化白瓷的優(yōu)秀創(chuàng)作者并不止他一個,不要眼睛只盯著他看。”
劉幼錚告訴記者,明末清初是德化白瓷創(chuàng)作的一個高峰期,除了何朝宗,像何朝春、張壽山、陳偉、林子信、林希宗等大家,也都有非常精致雅觀的人物及文房雜器物傳世。除此之外,清末民初是德化白瓷發(fā)展的又一個高峰,蘇學金、許有義等也有佳作面世。“1915年蘇學金首創(chuàng)捏塑瓷梅花,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獲得金獎;1930年許友義(號云麟)為仙游龍紀寺精心雕制的‘五百羅漢’系列瓷雕,形象逼真,栩栩如生,開創(chuàng)了古今系列瓷雕的新紀錄。”
Tips:
新仿舊作要分清
對于德化瓷的收藏,劉幼錚給出了以下具體的要訣:
一、看年代,年代越早,瓷質越好,價值越高。像德化白瓷的灌漿技術開始于民國初期,看到這樣的作品,就可以斷定年代不高。
二、看藝術性,藝術性高的、雕塑因素越多的越好。
三、看稀缺程度,如果有很多類似的,價格就差一些。
四、看印章款識,一般有印章優(yōu)于沒有印章。但也不要盲目地盯著印章,如果是民國的粗制貨,還不如買沒有印章的。印章時代的前后早晚也要看好,不能只看印章文字。
五、看完殘程度,注意是否有殘損。特別是雕塑纖細的部位,歐洲瓷器修復技術好過我們。
六、看走俏器類,佛像高于其他類別,雕塑高于實用器,立件高于平件。
七、看傳承,也就是曾經的收藏者,藏品的出身非常重要。
任志錄則提醒,由于市場上新仿品已經出現(xiàn)了,收藏者對此還沒怎么意識到,特別是知識儲備不足,所以一定要多留個心眼。“用手電筒照一照,可以看到明代的德化白瓷胎質是微微發(fā)紅的,因為當時的胎土中,鐵元素淘洗還沒那么干凈,這點要謹記。”